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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章 訣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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嬌生慣養的孩子鬥嘴的功夫哪裏能和眼前這兩人相比!朱承泓傻了眼, 面前的宮女是個可惡的混賬玩意兒, 目無尊卑, 沒大沒小,她她她竟然敢捏他的臉!就算是慈寧宮老娘娘也沒有捏他!

面前美人穿了身太監的曳撒,腦袋上的烏紗帽險些把額頭都給罩沒了,但露出的眉眼賞心悅目。

“混、混賬——”朱承泓兩只眼立起來就要發威, 朱承治此刻涼涼的投來一眼,那一眼似乎一同數九寒天裏頭的冰水,對著他腦袋就是澆下來, 把那股子威風勁澆透了, 全滅了,半點火星都沒剩下。

自從行宮那一回之後, 朱承泓就有點兒怵這個大哥哥,平常這個長兄不生氣的時候,還會陪著他打陀螺, 但要是生氣, 那渾身上下生人勿進的氣息,就嚇得他不敢動彈。那些個侍講官他還能生出大逆不道的心思去作弄, 但這點心思可不敢用在長兄身上。

這兩人一個笑臉虎似得,面上笑瞇瞇, 手裏卻以下犯上。另外一個冷眼旁觀,洞若觀火朱承泓委屈的鼻涕都忘記揩了。

過了好會,生銹似得腦袋瓜終於靈光起來,跳下褥子就往外頭跑, 寶馨插袖笑,“二殿下要是去皇爺那兒告狀,回頭臉子丟的更大,外頭都聽說啦,二殿下被個扁毛畜生給嚇得哭鼻子呢,這會子又吃了宮女的虧。奴婢是沒有關系,反正命賤也沒甚麽,可是二殿下可就不同了,一天裏頭丟兩回臉。要是傳開了,您的臉面還往哪裏擱啊?”

寶馨生的一張伶牙俐齒,說的朱承泓個小孩跳腳就要和她理論。

“你好大的膽子!”朱承泓氣的呲牙咧嘴,又礙於宮廷的教養,渾身的火氣都不知道往哪兒撒,齊貴妃沒在他跟前處罰過宮女太監,反而教他要對下寬宥,連發火都不怎麽知道了,“待會去尚方局去領板子!”

寶馨樂的捧腹,她哎喲了兩聲,“尚方局那兒奴婢倒是去過,不過現在奴婢可不在宮裏頭,二殿下要給奴婢個腰牌,奴婢才好進宮去呀。”說著,她沖著朱承泓使了個媚眼。

那一抹搖曳生姿的風情,朱承泓可半點體會不到。就瞧見面前這膽大包天的宮女,土地爺放屁——神氣!

朱承治在一旁捧著茶,看戲似得,曳撒的下擺如雲綻開,“你今個來,就是到我這兒來發脾氣的?”

朱承泓渾身僵硬,孩子也要臉,尤其還是宮裏的孩子,那就更加在意臉面了。

“不是,兄長想多了。”他腦袋搭下來,“不過那只扁毛畜生差點驚到我的馬。”

這事朱承治也知道,海東青是個野物,又是從遼東關外那麽個地方來的,訓得再好也改不了骨子裏頭的野性,瞧見孩子,也會俯沖下去襲擊。這點兒,朱承泓占理的。

可惜這世上,最後勝敗瞧的不是誰占理,而是誰更狡猾。朱承泓很明顯沒有其母品質,幾回合下來,就被欺負成了小可憐。

“哦,原來這樣。”朱承治故作恍然大悟,“那你好好和我說就是,一進來便是興師問罪,要是傳出去成甚麽話?齊娘娘身子不好,你要是再不懂事點,教齊娘娘怎麽好好養病?”

寶馨在一旁袖手看得目瞪口呆。瞧瞧,瞧瞧,什麽叫做無恥,這就是啊。齊貴妃能有今天這樣兒,拜朱承治所賜,他還能一臉正氣的教弟弟多為齊貴妃著想。回頭要是齊貴妃知道了,難保不惡心的隔年年夜飯都能吐出來。

“好了,待會我送你到父皇那裏去,你出來這麽久,他老人家要是沒見著你,指不定要怎麽擔心。”

朱承泓腦袋低的更低了,方才那樣兒顯得自個無理取鬧似得。朱承治緩緩把手裏茶碗的茶喝完,親自帶著這個弟弟去宣和帝所在的大帳去了。

寶馨在後頭瞧著,心裏給朱承治比了一百個大拇指,瞧瞧那番話轉移重點,顛倒黑白的,簡直絕了!

朱承治帶朱承泓去了宣和帝那兒,宣和帝眾所周知的偏心眼,這會聽到長子親自護送愛子回來,破天荒的竟然誇獎了朱承治幾句,說了兄弟友愛的話。

話瞧上去都是些場面話,但比起之前宣和帝恨不得把這長子遠遠丟出去的作風,已經是很了不得了。

皇帝出來行獵定下來的行程是四日。宮裏的政務繁重,交給內閣和司禮監,還是需要他過問不少事,尤其朝堂上皇長子派和擁立齊貴妃派,兩派不斷相互攻訐,變著花樣的挑對方的錯。

那樣兒宣和帝瞧在眼裏,心中門兒清。那樣兒與其說是擁立皇長子或者是皇次子,不如說那些個朝臣拿著這個當幌子,攻擊政敵罷了。而齊貴妃,這麽個陪伴自己多年的女人,他心底尚有疑竇,冷一冷她,好叫她收收手。

宮裏煩心事一堆,不如趁著秋高氣爽,好出來暢快一番,好好換個心情。

晚間宣和帝夜宴近臣。散宴之後,姚文龍帶著小道童給他進藥。

宣和帝喜好金石之術,宮裏也有道士番僧煉丹配藥,供他驅使。門口的太監打了門簾,叫他進去。屋子內飄著淡淡的血腥味兒,剛剛宣和帝喝了點鹿血。

“皇爺,貧道把新煉制的丹藥給送來了。”姚文龍垂手站好。

宣和帝嗯了聲,太監過來,從道童手裏接過丹藥來,這藥煉制出來,先叫小太監試藥,小太監吃過無事之後,才能送到皇帝跟前。

宣和帝用酒服藥,姚文龍斟酌著,嘴唇張了張,“今日貧道見著了大千歲……”

兩龍相克。宣和帝腦子裏蹦出姚文龍在萬歲山閣樓上說的話。

他心下一陣怒火生起,睜開了眼。帝王積威一時壓的姚文龍低頭。眼前這中年男人沈迷女色,喜歡春~藥。和外頭那些個不入流的富家翁沒多大的區別,自己放松了警惕,險些就壞了大事。

姚文龍胸腔裏頭的心臟砰砰砰的跳的飛快,冷汗涔涔。

半晌,才聽到上頭的宣和帝問,“那天你在萬歲山上頭說的話,都是真的?”

姚文龍當然還記得自個在萬歲山上說的那話,別說那話是自個口裏說出來的,就算是從鳥嘴裏蹦出來,都得一股腦的都認下了。

“回稟皇爺,是的。”

宣和帝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,他緊緊握住把手,指節凸出。過了好會,渾身上下散了勁頭,又重新躺回圈椅裏頭,“你下去吧。”

姚文龍嘴裏道了聲是,馬上帶著腿軟的幾乎走不動路的道童往外頭退。

帳子外頭刮起了冷風,白天裏頭好歹還有太陽,陽光照一照,多少能暖和點,但夜裏只能冷的打擺子了,尤其這塊地兒位處平地,刮起風來,橫行無阻,姚文龍被吹的面皮生疼,這風和山西比起來,和燒刀子似得,誰也不必誰溫和。風把道袍的袖子灌了個滿當,他努力的把脖子往交領裏頭縮了縮。

果然還是要小心謹慎,免得壞了大事。

夜裏皇帝帳子裏頭進了兩個嬪妃。男人出來迫不得已,不然身邊都要帶女人,宣和帝出去不是為了打仗,帶兩個年輕宮妃自然不在話下。

只是傳開了不同人聽著有不同的意思。

寶馨聽後一頓把宣和帝好咒,這皇帝好色好的理直氣壯,出來秋獵都能要睡好幾個少年妃子,也不怕自個得個馬上風,一下就不行了。

今個出去,又是和昨天一樣叫人到處打獵。朱承治再縱容她,也不會叫她真的換了錦衣衛的衣裳,跑出去騎馬打獵去。

她和吳太監躲在帳篷裏頭圍著爐子烤火喝茶,活計都叫下頭的小太監給做了。

吳太監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這話,外頭簾子突然叫人掀開了,方英進來就鬧著要小太監給熱水喝,然後一屁股坐在杌子上,哭喪個臉。

寶馨瞧他那喪氣相,“怎麽了,瞧你這張臉,是差事沒做好,被殿下給罵了?”

方英哭喪個臉,“要是那樣倒是好了,反正我人粗皮糙,別說叫殿下罵上幾句,就算是打上幾下,也不打緊。是皇爺把殿下又給訓斥了。昨天還誇咱們殿下是個好兄長呢,今個就把殿下罵了,說殿下半點都不穩重,腦子裏頭想的都是出巧宗。”

這話說的就難聽的,說人趕巧宗,指著人面皮罵呢。平常也就聽到家裏管家婆罵下頭小丫頭,小丫頭還沒這話罵的哭呢。這宣和帝用這話罵兒子,簡直不像樣到點上來了。

吳太監嚇了好大一跳,“怎麽會這樣?”

“誰知道呢?”方英哭喪個臉兒,頹然靠在杌子上頭,也不管寶馨在這兒了,“皇爺萬歲萬萬歲,大殿下千歲,咱們這些人兒,要到甚麽時候才能出個頭呢。”、說完,在場三個人臉色齊齊一變,寶馨臉端起來,“這話我可沒聽著。”說著她就瞟向吳太監,“剛才這家夥被冷風吹暈了頭,嘴裏說個甚麽亂七八糟的,你聽清楚了沒?”

吳太監腦袋要的和撥浪鼓似得,“剛才說的甚麽來著?我可甚麽都沒聽著。”

方英臉上慘白,半點血色沒有,瞧著這兩人這樣,趕緊擡手給這兩人作揖。算是道謝了。

以前宣和帝經常給朱承治臉色看,好像一天不罵,連飯都吃不香了。這會翻臉罵人,寶馨倒沒方英悲觀。

反正皇帝心海底針,宣和帝心裏頭想什麽,只有他自個知道。

不出寶馨所料,朱承治還真沒有多傷心,自個被罵的時候,眾目睽睽之下,老二朱承泓瞧著幾次想要開口幫說話,奈何人小,輪不上他說話的地兒,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開了口,又閉了嘴。

四天裏頭,頭兩天得了獎賞,後兩天領了滿臉的罵回了北京城。

緊接著,宮裏來人說他以後不用入宮讀書了,在府裏就可以。這算是把人給轟出了宮,但緊接著又指派給他另外一個老師,也是翰林裏頭一等一的人物,並不是平平無奇的人物。

那位翰林來的時候,寶馨親自去看了,哪怕隔著一層簾子,也瞧出那位翰林的朗朗風骨。

這就奇怪了,把兒子給徹底轟出宮,又派來好老師。這待遇已經很久都沒有有過了,冰火兩重天的架勢,太叫人想不明白。

朱承治在府裏讀書,偶爾的閑暇就是和吳瀚出去打獵。吳瀚之前說皇帝狩獵沒趣透了,果然是大真話,他們兩個出門打獵,寶馨也跟著去,學著怎麽挖坑,怎麽在陷阱周圍鋪好枯葉雜草掩蓋痕跡,和那些個野物鬥智鬥勇,比試誰更有耐心。

自得其樂的到了隆冬年關,大年三十,宮裏的家宴,朱承治是去不了了。

寶馨叫廚房裏頭熱熱鬧鬧準備了一桌子的可口飯菜,還沒到夜裏,換了新衣裳沒了那個意味,她還是平常穿著打扮,倒了酒,先和朱承治碰了杯子。

今個大過年,吳瀚沒來。他在漢人的地盤上多年,知道這段日子全家團圓,他這麽個外人在場,平白無故的叫人傷心。

朱承治倒也沒有吳瀚想的那麽傷心,除了擔憂承乾宮裏的惠妃,朱承治倒也沒有別的好掛心的。他自個提了酒壺,往自個被子裏註了滿滿的酒水,和寶馨碰杯。

寶馨笑吟吟坐在他身邊,蔥白的手指持著象牙箸,夾了塊魚肉,沾了沾湯料,直接給送到嘴裏。兩腮鼓起來,吃的正香。

朱承治學著她那個樣兒,也夾了筷子吃了口魚。

方英趁機呵腰,“奴婢請主子給個臉面,賜個菜兒,好叫奴婢回去和夥伴們辭舊歲。”

雖然說從宮裏出來,但行事還是帶了宮廷的習慣。歲暮大年三十的,宮眷內官們就大吃大嚼,相互拜賀辭舊歲。

今個是好日子,平日裏森嚴的那一套,也沒有那麽冰冷了。朱承治指了桌子上的幾道菜豪氣萬丈“都賞賜給你了!”

能得主子的賞菜,那是天大的臉面,方英趕緊跪了謝恩,隨便還討個巧“奴婢也多謝謝徐姑姑。”

朱承治含笑問,“為何要謝她?”

寶馨持著酒杯喝了兩口,雙眼斜睨,唇邊帶笑。

“這徐姑姑是殿下心頭尖尖,殿下給的賞賜,奴婢要謝殿下恩,也要謝過徐姑姑。徐姑姑在殿下心頭上,殿下賞賜奴婢,一半兒有徐姑姑的好呢!”

朱承治大笑,又封了個紅包給他。

吃過了飯過了一個多時辰,寶馨推他去睡覺。

朱承治頗有些不樂意,“不守歲了?”

“守個甚麽呀,那是平民百姓幹的,您明個還要進宮去給皇爺賀歲呢,天不亮就要起來,還守歲呢,真要守歲了,明個是要頂個烏雞眼進宮?”寶馨險些翻出個大白眼,把朱承治給連推帶搡到內室,吩咐下去,還沒到放炮仗的時候,誰也不準瞎胡鬧。

洗漱過後,寶馨給他寬衣解帶,朱承治拉住她手,語帶踟躕,“要不,你今個就別走了,陪我吧?”

頂著寶馨看色鬼的眼神,朱承治頗為艱難道,“不是那個意思,我今個第一回 在宮外過的年,娘又不在,心裏不是滋味。你陪陪我。”

哦,原來這樣。寶馨秒懂。

“好,我去準備會兒。”寶馨痛快的應下,叫丫鬟打了水洗漱過後,拆了發髻脫了外袍,走到炕床上。

北方冬天裏睡覺,沒幾個不用炕床的,寶馨掀了被子躺進去,炕燒的熱熱的,一進去暖意融融。被褥都用香薰過了,暖意一烘發散出來,把裏頭的人包裹在內,連腳趾頭都是暖和的幸福。

馨香柔軟的人躺了進來,朱承治睡在裏頭,動靜哪裏能察覺不到。他興奮難當,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,她頭回給自己守夜那會,不管什麽時候,終於還是有人陪著他。

寶馨才躺好,旁邊的人就拱起被子,長手長腳橫跨過來,到她身子的另外一側。

“你幹甚麽呢!”寶馨壓低了聲音。

朱承治努力的就往外頭挪,炕床夠大,他手腳立撐在那兒,被子都被拱出個偌大的空間,寶馨橫在那兒,緊張的直吞唾沫。

“你躺裏頭來,我睡外頭。”說著他還真的把她往裏頭一翻,男女天生的力道差距馬上顯現無形,寶馨還沒來得及反應呢,人就被撥到一邊去了。

疼倒是不疼,軟綿綿的,她躺裏頭,朱承治躺下來,橫絕了一切外頭的直接接觸。炕床裏頭就是一面墻,這邊兒是他。把她結結實實的護在裏頭,渾身上下似乎都軟了下來,絕對的安全。

“好端端的,怎麽叫我睡裏頭,要是殿下夜裏要人服侍起夜,那要怎麽辦?”

這話說得朱承治俊臉微紅,他不自然的腦袋轉了個邊,“過年的還講究這些!”就算真要人服侍起夜也不會叫她來,他算是琢磨出男女間相處的訣竅來了,親近是要親近的,但不能太親近了。

叫另外一個看自個脫褲露腚上茅房,再多的愛慕也不夠耗的。該避就要避,該躲就要躲,半點都不要猶豫。不然到時候嚇著人,他找誰哭呢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小朱:我上廁所你就別跟來了……

寶馨:我才不會去,你放心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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